论坛观点
FORUM PERSPECTIVES
11月25日，由工信部华信研究院、《品质》栏目联合主办的第三届中国制造2025高峰论坛在北京圆满落幕。论坛汇集了来自政府机构及协会、监管机构、国内外企业等行业领袖及领军企业，共同探讨中国制造业的热点话题，构建中国制造业的发展与腾飞之路。十九大报告起草组成员、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刘世锦先生出席论坛并发表主题演讲。
▲ 十九大报告起草组成员、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理事长 刘世锦
以下为刘世锦演讲实录：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十九大召开不久，目前正掀起学习理解贯彻的热潮。我本人有机会参加了重要文件的起草工作，十九大结束了，我们也在学习，我想趁这个机会，和大家交流一下如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如何建设制造强国，加快先进制造业发展这个议题的一些想法。
这次十九大提了一个重要的概念——现代化经济体系。这个概念提出的一个重要背景就是我国经济已经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发展阶段已经变了，这么一个转变是轻轻松松的吗？不是，这一段时间，我们有很多的矛盾、问题、难题要解决、要过关的。十九大报告特别讲了一句话，我们现在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是要攻关的。为了攻这个关，为了实现两个一百年，目标，所以就要建立现代化的经济体系。
最近学习十九大报告，大家对现代化经济体系这个概念很感兴趣，有人问它到底包括什么内容？有三条：
第一条就是它的核心内容，坚持质量第一、效率优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的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提高全要素生产率。
第二条，要有一个新的产业体系。实体经济不是过剩的、没有竞争力的、黑色的、污染的、产生了PM2.5的实体经济，而是和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
第三条，有效的经济体制。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所以概括来讲现代化体系就是三大重要变革，四位一体的产业体系，三个有效的经济体制。
这次在文件中特别强调，发展实体经济的着力点，就是我们建立现代化经济体系着力点是实体经济，而发展实体经济又有一个着力点，就是要加快建设制造强国，加快发展先进制造业，两个加快和咱们在座的都有关系，和我们会议的主题是完全一样的。里面有一些说法，我简单的给大家提示一下，特别强调要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在中高端消费、创新引领、绿色低碳、共享经济、先供应链、人力资本服务的领域培育新增长点，形成增的增长动能，支持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瞄准国际标准，提高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高端，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把我们下一步发展先进制造业，大体上把蓝图绘出来了。
下面我想简单谈三个问题，第一，我们为什么推动三大重要变革？党的文件提出新的一些理念后，是问题导向的，也就是说我们在这些方面存在问题，而且是相当突出的矛盾和问题，你不面对、不解决是不行的。
首先是质量变革，我们这么多年发展很快，规模扩张的相当快，规模也相当大了，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但是我们在相当多的领域质量水平、效益水平差距还是相当大的。我最近和一些同志出国去访问，我们提一个问题，中国现在人均收入是8000美元，发达国家一般在4万美元、5万美元，美国超过5万美元，瑞士超过8万美元。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咱们的8000美元和8万美元差在什么地方？有些同志一看，它的高楼大厦、宾馆还没有我的高级，十年和二十年前看起来很不错，现在已经不如我们了，高速公路也就那样，高铁它还没有呢，自豪感油然而生，感觉到我们比它强。
但是你仔细看一看，8000美元和8万美元的差距还是有的，差在什么地方呢？在一些中高端领域，我们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今天都是搞制造业的同志，你们更有发言权，我看过咱们一些企业的装备，基本上都是进口的，进口德国、瑞士、瑞典、美国。咱们能不能购买国产的？他们说国内也可以制造，水平提升也很快，但是就差那一点点，好多年了一直上不去。
有些是我们差在细节，前两天我看了一位很有经验的管理者，他说中国的宾馆硬件水平很高，但是你住过以后，他在国际上在发达国家过几个以后呢，体验是不一样的，细节有差距。
有些差距还在于经验和数据上，比如说汽车企业，我曾经参观过一些汽车研发，有些水平也很高，是国际上最好的装备，但是我们还有差距，差在什么地方？数据不行，不同类型的车型在不同的工况之下数据有差距。所以在这样高、精、尖、细、深这些方面我们有差距。你要弥补这个差距，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很长时间，好像看都看不出来。我们过去数量扩张变化很快，有些地方一两年不去路都不认识了，但是到了质量变革阶段、质量提升阶段，可能好几年过去了，有人发现变化不大，这个时候我们特别需要有耐心、有韧劲，要持之以恒、久久围攻，这是质量变革一个很重要的特点。
第二个就是效率变革。看看我们经济中间低效率的环节、领域，还是相当多的，比如说行政性垄断的部门竞争不足，成本相当高，有一些负债率比较高、杠杆率比较高、风险比较大的领域，泡沫比较大的领域，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效率不高，一个实质性的问题就是你能不能把社会资源真正用到增加社会财富上去。 有人说金融到底要不要搞？互联网还搞不搞？现在的关键问题不在这个地方，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互联网是目前和下一步发展的重心，关键问题是这些东西和实体经济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真正创造了社会财富。
第三个，动力变革。中国从15到59岁的劳动力，从2012年开始每年减少200万人，我们现在的劳动力总量在收缩，农民工进城的人数达大下降，工资上升了，中国过去的劳动力数量优势正在迅速的减弱。另外一方面，我们的大专生、本科生、硕士研究生、博士生在世界上数量是最大的，这批人本事不小，价格还不高。现在有一些统计，中国的人工成本相当于发达国家的十分之一，前些年，这几年可能是六分之一、五分之一，但是他干的活一点都不差，这就是我们人力资本上的质量优势。下一步怎么把我们在人力上的数量弘扬，转化为质量，这就是我们动力变革的基础。
如果要做一个概括的话，质量变革是主体，效率变革是主线，动力变革是基础，最终的目的是地方全要素生产率。这个图大家看一下，这是劳动生产率的国际比较，最高的是美国，日本、欧盟28个国家，绿色的是中国，最边上的是印度，和印度一比，我们是可以自豪的，但是你往左边看一看，距离还是很大，和世界平均水平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这段时间的成就很大，有时候自信心增强了，但是千万不敢自傲，这个差距还很大。
这是我们的研发费用，应该是不错的，一直在上升，但是比发达国家还要差一些。这条线很有意思，最上面是证券行业的利润率，中间绿色的是房地产，下来的是工业企业。咱们制造业企业大部分属于下面这条线。前一段时间，我看了咱们有些博士生、硕士生，不论学什么专业的，最后都要往金融上蹭。我说中国这么大，这么多的行业，你能不能干点别的？你的专业和金融有相当大的距离，为什么一定要搞金融呢？结果你把这几条线一看呢，你觉得他非常聪明，他不上最高的线，至少要上中间的线，干吗要到最低的线上呢？我们的经济属于脱实向续，我们的激励机制是不正确的。今天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证券行业的，是不是证券行业创造的财富就那么高？房地产创造的社会财富也相当高，工业企业我们的实体经济创造的财富最低，是这个情况吗？显然不是。我们的激励机制出问题了，怎么扭转这种局面呢？关键问题是改革激励机制，还是要深化改革。
我再讲一个问题，就是怎么降低我们制造业发展的五大成本。前一段时间流传福耀玻璃的老板曹德旺到美国办厂。算了一笔账，土地、能源、通讯、物流、融资五大成本比美国贵好几倍。我们也收集了一些数据，感觉到基本上差不多，这个是土地成本的比较，这条黄色最高的是中国36个城市平均的工业工地价格，靠那边是美国三个不同城市的价格，这个价格是有点大的，有的差到七八倍。这是工业天然气的价格对比，大概差2倍。电力价格差1倍左右，汽油价格差将近1倍。这是英国的一个通讯公司的资费水平和中国移动之间的比较，基本上差2倍。这是融资成本，最上面的线是中国的融资成本，下面的是其他的国家和地区。
大家看了以后可能会提出一个问题，我们的人均收入水平才8000美元，美国5万多美元了，为什么这几个成本比我们低？里面有一个因素就是资源禀赋，美国的土地多，所以它的土地价格比较低。但是更重要的在什么地方呢？相关领域中间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行政性垄断，什么叫行政性垄断呢？少数几个企业干，别人不能干，这个行业是缺少竞争的，竞争不足成本能降下来吗？价格能降下来吗？降不下来。
十九大报告提出打破行政性垄断，加快要素价格市场化改革。首先在五大成本相关的领域打破行政性垄断，放宽准入。 搞混合所有制改革不仅包括企业的混改，国企可以拿出一块股份让其他所有制的企业，包括像民企，让他们去参与。特别重要的是行业混改，你把这个门打开，行业外的资本既包括民营资本，也包括国有资本，你让它进去，竞争加强以后，很多成本自然就下来了。所以我们要降低制造业的成本，光靠一纸命令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要靠改革，深化供给侧改革，这也是我们讲的效率变革的重点。
最后，我要讲一下这次十九大文件传递了很多信息，要使我们的社会、市场和企业家有一个稳定的预期。因为我们现在搞制造业，你得有耐心，你得搞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你得有一个长期的想法。这次十九大确立了两个一百年的发展目标，有一个长远而提升信心的发展预期。这次特别强调要以完善产权制度和要素市场化配置为重点，实现产权有效激励，要素自由流动，价格反应灵活，竞争公平有序，企业优胜劣汰，我们要努力争取的。
凡是在我国境内注册的企业，都要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外资企业是有想法的，民营企业是不是也会有想法？有人问我一个问题，你说这个能做到吗？我说真做到就不写了，之所以写出来就是目前还没有做到，但是我们要做到，这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努力做到，创造一个公平竞争的营商和发展的环境。这样的话，我们的企业家才会有稳定的预期，中国才能够真正的实现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融合发展，才能够把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本和实体经济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真正的制造业强国。
我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
